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022章 第 22 章

關燈
第022章 第 22 章

慕朝游吃了一驚:“你都聽到了?”

謝蘅柔柔一笑, 解釋說:“抱歉,方才站在不遠處買酒,不慎聽到一些。”

“貴店的巴鄉酒滋味醇美, 我便想著買些帶回去。”

慕朝游搖搖頭。

她還記得謝蘅替她解圍的事。怎麽會計較這件小事呢。

“娘子手中的?”謝蘅有些好奇地看了她手中的酒壇子一眼。

見他感興趣, 慕朝游大方地遞了出去,“是桑落酒, 店裏剛釀的,還沒賣過。”

“還未謝過郎君方才解圍, 郎君若是喜歡,盡管拿去喝。”她想到謝蘅既然特地買酒帶回家中, 肯定也是個好酒的,就又補充了一句。

謝蘅沒什麽架子, 接過酒壇,莞爾一笑:“既如此, 那在下便卻之不恭了。”

慕朝游猜得沒錯, 謝蘅雖然脾氣軟和, 舉止嫻雅, 但確實是個酒鬼。不過一兩日的功夫, 這壇酒就被他喝了個大半。

王道容和劉儉到謝家找他的時候, 謝蘅正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呼呼大睡。

劉儉一看就笑了,拎著根樹枝就去戳謝蘅白生生的肚皮,“嘿!好大一個大王八!”

王道容在他二人身邊輕輕坐下,道袍如雪,烏發如墜兒一般輕輕在纖腰一晃, 是極為嫻雅正襟危坐的姿態。

謝蘅夢中覺得癢, 伸手去擋。

劉儉又去撓他的鼻尖。

謝蘅打了個大大的噴嚏,突然醒了。

少年臉上還壓著一道道紅印子, 烏發淩亂地披在臉上,纖長的眼睫被淚水濡濕了,淚眼迷茫地望向劉儉。

“子豐,芳之?”

劉儉鼻尖動了動,深吸了一口氣:“好大的酒氣。”

“你到底喝了多少?”

謝蘅扶著頭疼欲裂地額頭坐了起來,呆呆地出了會兒神,對於劉儉的問話充耳不聞。

劉儉也不急,等他清醒過來。

謝蘅烏黑的眼珠轉了轉,終於慢慢回過神來,“嗯……也不多……”

“找你都找不見,就知道你肯定躲在家裏喝悶酒。唉,我娘要是像你娘一樣,我早就要煩死了。”

可別說謝蘅了,就連劉儉想到謝蘅家裏那些個破事,他都覺得頭痛。

他伸腳踢了一腳地上空空的酒壇子,“一個人在家喝有什麽意思,跟我和芳之出去喝去。”

王道容回絕:“我不願去,別拉我。”

王道容的目光落在散落的酒壇上,頓了頓:“桑落酒?”

謝蘅扭頭看了一眼,“對,就前幾日那個酒肆女郎送我的。”

王道容眼簾兒輕輕垂落了下來, “你與她不是初見?”

謝蘅揉著額角苦笑:“是初見啊。”王道容追問:“她送酒予你?”

少年語氣平靜,謝蘅楞了一楞,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怪腔怪調的。

但他也沒多想,“說是謝我替她解圍呢。”

王道容的臉上看不出什麽情緒變化,略一頷首淡道:“原是如此。”

“怎麽了?芳之?”謝蘅問,又想起一事。“對了,你跟那女郎是不是舊相識。”

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來,“我那天碰你們兩個說話來著。”

王道容不太想談這個:“有過幾面之緣。”

劉儉還在那邊喊喝酒。

謝蘅頭疼得很,不想去,“我待會兒還得去官署呢,你叫芳之陪你去。”

劉儉說:“去什麽去,我都不去,芳之更不用去。”

劉儉和謝蘅都有官職在身,謝蘅還在司空王宏手底下做事,是王宏的掾屬。不過南國這些世家子,說是當官的,每日也不過去官署打個卡。整日游手好閑,吃喝玩樂,呼呼大睡才是常態。

謝蘅嘆了口氣,他衣襟敞開著,頭發也沒梳,臉上還泛著酒後的紅暈,“我酒還沒醒,頭痛著呢。”

劉儉:“灌點醒酒湯。”

謝蘅:“苦,喝不下。”

一直靜靜看著兩人折騰的王道容,忽然冷不丁地來了一句,“瓜蒂可作醒酒湯,味甘不苦。 ”

劉儉攛掇:“好好好,就喝這個。”

“瓜蒂二十,水一升,煮取五合,去滓,頓服。”

王道容又道:“切記,只二十個。多了送命。”

下人聽命去抓了瓜蒂煮了醒酒湯捧了上來,謝蘅喝了一口哇地就吐了,“誰說不苦的?”

謝蘅用懷疑的眼神看著王道容。

王道容臉不紅心不跳,脊背挺拔的跪坐在方榻上,如雪中的青竹,清姿出塵,可謂君子典範。

君子平靜地看著謝蘅大吐特吐,這才道了聲,“抱歉。”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一點歉意,就連語氣也毫無波瀾,“我也是從醫書上看來,從未試過。”

劉儉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:“我就說芳之這家夥不能信,這小子蔫壞,故意整你呢。”

劉儉:“湊合著喝吧你,實在不行吃個蜜餞。”

謝蘅苦大仇深地盯著眼前這一碗,皺眉捏鼻,鼓起勇氣一口氣喝了。

雖然含了蜜餞,但那股怪味兒一直在胃裏和嗓子眼裏翻湧,蜜餞的甜味兒非但壓不下去,反倒與嘴巴裏的酸苦味組成了個十分奇怪的味道。

胃裏一陣翻山倒海,謝蘅終於沒忍住哇哇全吐了出來。

王道容安安靜靜,一雙烏黑的眼波瀾不驚,親眼看著謝蘅把昨天喝的一壇桑落酒一點沒剩全吐了個幹幹凈凈。

對著穢物,他容色還是平靜澄澈如初雪,甚至還有餘力,頗為體貼地安撫了一句:“瓜蒂有催吐之效,不吐出來不醒酒。”

謝蘅生無可戀地抱著桑落酒:“可惜那女郎贈我的好酒——”

王道容垂眸,輕描淡寫地說:“美酒是難得,但凡事適可而止,貪杯反成負累。”

最終謝蘅還是捱不過劉儉的癡纏,忍著頭疼爬了起來,跟著劉儉和王道容又去了一個常去的酒肆喝了一下午。

喝到太陽都快落山了,劉儉還不肯走。

謝蘅輕斥:“你就喝吧,再喝下去被行鬼叼走吃了。”

劉儉喝得醉醺醺的,抱著酒壇子眨巴眼,“行鬼?什麽行鬼?哪來的行鬼啊?”

謝蘅對這個醉鬼是徹底無奈了,“你問芳之。”

王道容酒喝得極為克制,因此還是清醒的,嗓音也淡淡的,“近日城內確實怨氣頻動。聽說何家那個半夜縱酒被行鬼給刳腹拆頤,首身分離。”

王道容的嗓音本來就清冷,如冰泉瑯瑯,寒石覆霜,說起話來一直能涼到骨頭縫裏去。

劉儉一下子就被嚇清醒了,臉上露出惡寒之色。

謝蘅倒是很關切:“既如此,芳之你這段時日還是別去除鬼了。”

王道容“嗯”了一聲,“我省得。”

劉儉這下不敢再呆了,嚷嚷著要走,還讓王道容給畫符。

王道容囑阿笪拿來朱砂和黃紙,一連畫了好幾張,又親自送他們上了馬車。

他性格冷清,對朋友也多不假辭色,但到底還是存著幾分關切護短的。

目送著馬車遠去,王道容卻沒動。

阿笪心裏惦記著王道容剛剛說的話,心裏害怕,“郎君……咱們要不也回吧。”

王道容上了車,對車夫說:“去南郊。”

又淡淡說:“我騙他們的。”

“不嚇嚇劉儉,他不肯走。”

阿笪:“……”雖然郎君您是騙人的,但這也夠嚇人的啊!

王道容不再開口說話了。

他對阿笪所言其實半真半假。

至少司靈監送上的報告,怨氣頻出是真的。

-

馬車還沒出城,天色已經徹徹底底黑了下來。

車裏一盞盞雁魚銅燈將整間車廂照得透亮。

王道容身體不好,膝上披著一件雪白的狐裘,正捧著一卷竹簡在看。

這是前朝傳下來的古籍了。串線被磨損得很嚴重,他翻得很小心。

其上記載的都是古時一些制香之法。卻死香的煉制比他想象中還要困難,他雖耗時一年多煉成了,但功效如何尚且不明,或許可以先抓幾只行鬼以作試驗。

就在這時忽然傳來一聲急促的噅律律的馬鳴,馬車一個急剎車,停了下來。

王道容撫著竹簡的皙白的指尖一頓,“出什麽事了?”

阿笪略帶恐懼的嗓音響起:“郎、郎君!好多鬼!!”

王道容掀開車簾步下車,目光略略一掃。

只見原本只敢盤踞在城郊的行鬼,不知何時竟進了城,同之前零星的數只不同,數量竟有數十只之多。

道旁的行人都被嚇得一哄而散,店鋪關窗閉戶。

霎時間,整個建康直如一座黃泉之城。

王道容生來這一雙陰陽眼,能清楚地看見黑色的陰氣如野馬奔騰,吹動檐下燈籠飄搖不定,篩落戰栗的慘淡微光。

王道容見狀,駢指一點,驚動腰間組玉佩當啷作響,袖中飛出一道驚鴻飛雪般的劍光。

那劍光過處,鮮血飛濺,幾個來回便將這些行鬼就地斬滅了個幹幹凈凈。

王道容將飛劍收回,輕輕拭去劍上血痕。

他雪白的面皮和烏黑的發都沾染上了血汙,道袍袍角更是綻開一朵朵鮮艷的花。

這讓他立時覺得不舒服起來。

王道容動了動眼睫,緩緩眨去單薄眼皮上的血滴子,垂眸瞥了眼行鬼們倒地的方向。淡漠的容顏沾染上血色,妖冶更勝於鬼。

是佛陀裏。

王道容記得那是慕朝游所居的方向。

近來建康怨氣頻出,又也都往佛陀裏的方向而去,個中關節並不難猜。

王氏府被他設下陣法,鬼孽不敢擅闖。

但離了王氏府的庇護,神仙血無時無刻不都在散發著芬芳吸引著萬鬼蠢蠢欲動。

王道容道袍染血,佇立在夜色中,安靜地想。或許放慕朝游離去本就是個錯誤。她的身上太多謎題,也太多變數。

他必須要再找她談一談。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